【900G】Plastic Love 番外
奈因视角
可能是个诅咒吧，奈因发现自己总是在失去喜欢的东西。
被扯烂的围巾。
摔坏的飞机模型。
那只垃圾桶里的死猫。
还有躺在浴缸里的妈妈。
奈因喜欢的事物不多，事实上他得到的东西也就那么点。
围巾是红色的，虽然线头多到藏不住，却是妈妈亲手织的。也许只是她一时兴起想为布朗叔叔织的围巾的附属品，但当他摸索着针脚时还是可以说服自己这是妈妈匀给他的爱。
奈因也不知道和布朗叔叔的关系是什么。他每周会来看望他们母子几次，带来礼物和食物。每当这时候母亲会打扮得和以前不一样。虽然他不喜欢母亲喷的香水的味道，但他喜欢她这时的温柔和细语。所以他也喜欢布朗叔叔。
难道布朗叔叔是爸爸吗？
小小的奈因翻着画册，盯着小人和爸爸牵着的手发呆。于是他举着册子问了这个问题。
布朗叔叔的脸像一口吞了什么难吃的东西。“不是。”他皱着眉生硬地回答。
奈因希望自己没有问那个愚蠢的问题。但只要他能带来温柔的妈妈，那不管他是不是爸爸奈因还是会喜欢他。
而那架飞机模型是布朗叔叔在他5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。
奈因第一次得到这么精致的生日礼物，他高兴坏了，连忙红着脸小声道谢。他决定把这件礼物好好收藏起来，不要像那件围巾一样被那群坏小子发现并扯坏。
所以他搬来会吱呀作响的小板凳，想把飞机放到书架的顶层，可破旧的板凳腿却没能支撑他做完这项神圣的事业。
如果他只是把飞机装进床底的玩具箱，它的机翼可能就不会折断了。是他多此一举的爱毁掉了它吗？奈因吐掉磕掉的乳牙，用帕子把夭折的礼物包裹起来。
也许他的爱确实是多此一举的。
那只还没睁开眼睛的小猫在草丛里虚弱地惨叫着，蛆虫在它粉嫩的肛门处的软肉里欢快地钻来钻去。
奈因脱下外套将被母亲遗弃的小猫包了回来。他试图用水洗掉那些恶心的寄生虫，可直到猫叫声虚弱到沙哑、水面浮起血丝，那些要命的白色丝状蛆虫依然执著地钻向小猫的肠道里。
最后奄奄一息的小猫就被发现的妈妈扔进了垃圾桶，和那些腥臭的鸡蛋壳，窒息的塑料袋一起倒进了垃圾车。
如果我死了也是这样吗？
幼年的奈因盯着那辆轰隆作响的卡车载着猫咪的尸体远去。与其和腥臭的垃圾一起腐烂，倒不如烂在原来的草丛里，至少作伴的是漂亮的蒲公英。
所以他对这些生命的喜爱根本阻止不了它们的离开。
就像此刻，浴缸里母亲的沉沉地睡着，清晨的阳光从打开的门投射到她的脸上，在满缸鲜红的血水的映衬下白得吓人。
不死心的他过去试鼻息，却发现她的身体冷得像块冰。
母亲平时身体就偏凉。有时在她心情不好揪着奈因的耳朵揍他时，他就能感觉到那股彻骨的凉意。而此刻，奈因才发现人类的身体原来还会有更冰冷的触感，从母亲的鼻尖传递到他的心腔，冻得他浑身发抖，连打电话的声音都在颤。
他又一次失去了他爱的东西。
葬礼很简单。
素未谋面的祖母只给了他一个形式上的拥抱。他听到她向人们解释母亲是死于疾病，而字面上来讲确实如此。
他每天晚上会提醒母亲吃药，白色的小药瓶上印着很多他看不懂的字，但医生说坚持吃就一定会治好母亲的抑郁症。他想起那天晚上母亲是吃完药才去洗澡的，所以医生说的话有时候也不可信不是吗？
布朗叔叔也是如此。
说起母亲的抑郁症也多半是因为他。因为他愈来愈多的爽约，奈因听见他们激烈地争吵，他还看见布朗叔叔殴打了母亲。“滚！”母亲大喊道，于是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布朗叔叔。
可她就是离了他不行。
而现在，奈因终于在送葬的人群里看见了布朗叔叔，身边还有一位雍容富贵的妇人，他看见布朗叔叔亲昵地抱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孩。
说来有点可笑，布朗叔叔没有母亲也会有一个完整的生活，而母亲的眼里只有布朗叔叔。
奈因盯着黑色的墓碑，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摩擦得有些毛边的贺卡。手工课老师让画的，说是送给最喜欢的人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这张写着祝妈妈早日康复的卡片放在了坟前的花里。
最后，一个据说是母亲曾经的丈夫的里德叔叔领走了他。
当那个曾经只知道捉弄他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时，他脸上的鲜血让他忍不住回想起那满缸的红色，那种失去心爱的东西的恐惧。他抱住那个还温暖的身躯，终于哭了出来。
一生中第一次遇到这么美好的东西，他不想放弃。
他不想再失去了。
“别离开我，哥哥。”
Fin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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